
「惊悚」不总是形象上血腥猎奇,而是一种预感:看不清,却感觉到;看似平静,却藏着崩塌。
我第一次感到这种「惊悚」,是在鹿特丹博物馆看到勃鲁盖尔的《小巴别塔》。
阴天、封闭、比黄昏更昏暗、比鲜血更鲜红。
我像是走进了塔中套塔的回忆装置,如梦里那条下不完的爱丁堡斜坡。

The (Little) Tower of Babel, c. 1563, Museum Boijmans Van Beuningen, Rotterdam
在用色和氛围上,那幅更著名被经常用作拼图和唱片封面的维也纳的大巴别塔更明媚,而鹿特丹的小巴别塔更昏暗可怕,甚至,我们还可以看到正中间正在举行一个葬礼。
维也纳大巴别塔像童话故事的美好开头,而鹿特丹小巴别塔更像警世寓言的毁灭前夕。

「诡异」和「预兆」常常藏在视觉感知的边角,尤其是在你以为看懂的时候。
洁净的尸体恐惧:被凝视的致命之女
谁还记得这位曾红到上红白歌合战、入选《日经》百大人物的日本第一艺术美女?
她最出名的是绘制现代版「九相图」:将女性尸体从死亡到腐败的过程,用极端洁净、细腻、对称的画法重新组织。
尸体是肮脏和丑陋的,但这幅画只是静得吓人,《浄相の持続》中,她让自己投射为子宫暴露的尸体,写道「这是能与我同调的女性们的画像」。

《浄相の持続》 2004年 絹本着色、軸29.5×79.3cm
她的死不是恐怖的现场,而是一种被反复洗净、解剖、摆正角度的美学仪式。这不是拯救,也不是批判,是一遍遍地凝视死亡,让它干净得近乎虚无。

媒体还爱用她年轻的照片
她现在51岁,依然在画,只是不再流行了。
在东亚,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利用,美女的被消费期限就是这么短。但画还在,就像她说的:「恐惧,是从痛觉延续而来的感受阶段。」

战争的恐怖不只是回响
我见过贝克曼Max Beckmann的画,第一眼就觉得恐怖,却说不上来为什么。直到我了解到他是参加过一战、长期流亡、深陷现实与幻象交缠的画家。
他的《鸟的地狱》——那是堪比《格尔尼卡》的20世纪炼狱寓言。鸟形魔物、象征文明的蜡烛与葡萄、纳粹礼中的大魔头。它不能公开展出,只能藏在友人家中,靠口口相传。

Hölle der Vögel (‘Birds’ Hell’),1937-38
而他的《Departure》三联画,左右两幅是酷刑与黑暗,正中央却画了一家人坐在木船上驶向自由。那是一个理想的可能性,是他自己也未能抵达的安宁。

Departure (1932-1935)
「一画成谶」与不可逃避的命运感
马尔克Franz Marc的《动物的命运》。我本来只是觉得画中红绿蓝交错的森林好特别,可当我听到导览中说出他战死的地点、画作被烧毁、由好友保罗·克利修复……我站在画前愣了许久。
画中的马、鹿、狼挣扎扭曲,仿佛末日来临。而马尔克在战前收到这幅画的明信片时写道:「它像一种预感,我不敢相信竟然是我画出来的。」

Tierschicksale, Fate of the Animals(1913)Kunstmuseum, Basel
而克利修复后的画,右半部保留烧痕,森林真的焦黄得像是燃过。那一刻,命运的荒谬与残酷,全都涌上眼前。美术馆不再是展厅,而是时空的裂缝。
沉默的雕像,形而上的广场
乔治·德·基里科的画,是另一种惊悚。没有暴力,没有血腥,却像梦的后半截——你醒来却无法说出口的那种。
空旷的意大利广场,蓝绿的天空,无尽的拱廊和雕塑,中间是一个看不清的小人。最常出现的,是那位睡着的女神阿里阿德涅,她曾引导人走出迷宫,最后却被命运抛弃。

The Soothsayer's Recompense,1913,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
他的《神秘与忧郁的街道》让人不安。小女孩的影子后面,有什么在等她?拱廊的尽头,是否藏着我们无法面对的现实?

Mystery and Melancholy of a Street,1914
「惊悚」不一定是可视化的恶,而是「将要发生」,或「曾经发生」,你却无能为力去改变的那一刻。
黑白线里的艳梦与遗言
还有一种惊悚,是视觉太快,快过你的大脑。《利西翠妲》系列是比亚兹莱最诡异的一组作品:巨大性器、冷感自慰、极简线条和古希腊陶器与日本春画的混合体,通通画进纸上。
春画一时爽,事后火葬场。他在临终前请求烧掉所有「下流图稿」。当然没人听。

1898年3月16日,他死于芒通,年仅25岁。评论家说:「他为人生添加了一份诡异,却在花一般年纪死去,这真是可怕又可悲。」
他用病体和黑白线条,在世纪末画出一种压抑又艳丽的死之美学。不是情色,而是自毁;不是挑逗,而是遗言。
笑着的寓言,比哭着的更可怕
老勃鲁盖尔才是「贴脸」的恐怖大师。他的《死神的凯旋》中,骷髅军团席卷人间,烧城、掀棺,密密麻麻的细节令人喘不过气。

The Triumph of Death (c. 1562), Museo del Prado
他的《杜勒·格里特》更是夸张:一个穿盔甲、拿平底锅的女人挥舞大剑,闯入地狱般的场景。有人说他是在讽刺喧闹的女人,可我觉得,这种荒诞和大胆本身就是一种诡谲力量。

杜勒·格里特,1562?,板面油彩,117.4x162cm,©迈耶范登伯博物馆
他还画了很多让人“找不到主角”的画,比如《伊卡洛斯的堕落风景》。主角溺水了,但人们照样种田、放羊,生活没有为谁停下。

Landscape with the Fall of Icarus, c. 1558
第一次看这些作品的时候,只觉得色彩明亮、细节繁复,后来才明白,这种快乐农民画里,其实埋着对命运、对类人无知的不可说。
没有PS的时代如何拍恐怖片
其实最恐怖的,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怕,身体却有反应。比如Sandy Skoglund的《金鱼的复仇》《放射猫》,小时候被动物追的梦突然活了。

GATHERING PARADISE, © 1991
她亲手搭建了这些景,那是没有PS的年代。她说梦是图像先行的。艺术也是:眼睛长在脑袋前,有时你未必理解,但你已经感觉到了。
阴天时遇到高楼,总记得鹿特丹那个塔、爱丁堡那个斜坡,惊悚的作品或许不会直接吓你一跳,但它们在夜里会突然提醒你:有些事情,你其实早已知道,可是不敢想太多。

《艺术13夜》在TB上众筹了
有人说,艺术难懂,门槛高。也有人说,看艺术是一场寻找自我的旅程。我相信两者都对。艺术的门槛看似高,是因为许多人看错了「门」,或者看到门却不敢推开。而这扇门,其实只需要一双眼睛——人人都有的眼睛。
有很多关于艺术技法的科普书,讲流派与艺术家故事的艺术史书,解析画中符号与故事的解读书,甚至以猎奇爽点取悦观众的娱乐书。但看过后还是有人会喊不懂艺术。

我希望这本书比起科普书,更像展览——关于夜晚的展览。书中 13 夜,各自照亮一个内心主题:
1 入梦 2 面对自己 3 命运之女 4 心魔 5 巨物 6 浩劫 7 跳舞的骷髅 8 非人 9 天堂与地狱☁️ 10 神话的终结 11 废墟 12 死去的自然 13 长夜

艺术,从来都不只是关于技法和故事,也不止于美丽。它可以是一种氛围,一种感受,是与自身对话的媒介。美学(Ästhetik)这个词,源于18世纪德国,原意是「感觉学」,并不限于“美”的欣赏。
它试图触及那些自然科学无法回答的感官与思想——崇高的、滑稽的,甚至矛盾与荒诞的,直指最复杂的人性与情感。迈入这扇门后,选择直路还是迂回,向上还是向下,是追寻艺术家的思想,还是走向自己的理解,完全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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